殺豬刀，在這邊又叫剔骨刀，因為要砍斷豬腿骨，因此除了十分鋒利意外，還很厚實，和菜刀壓根就不是一個等級的，萬萬沒想到有一天，一把菜刀居然把殺豬刀給砍斷了。

以為這是在講武松打虎的故事麽？

“你們是不是看我沒男人想欺負我們夏家！是不是！是不是！我告訴你，就你們家這態度，我家棗更加不可能嫁給你們家李八斤，要不然還不得被你們家欺負死！誰敢找我們家棗和夏河的麻煩，老娘拼出一條命也要剁了他！”

許見微完全把農村不識兩個大字的潑婦給演出了十一分來，多出來的一分不怕她驕傲。

李家人已經被許見微兇悍的模樣嚇住了，完全沒想到她居然這麽彪悍的，他們家看上夏棗，除了李八斤喜歡，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夏棗的性子比較軟和，好拿捏，照顧起李八斤來也會比較合適用心，但如果夏棗的媽是這樣的，那李家真的要考慮了。

別結婚了以後夏棗不錯，但她媽見天過來鬧，那就比較鬧心了。

“欺負你什麽！不嫁就不嫁，我們八斤還不想娶呢，趕明兒給八斤娶一個城裏來的姑娘，誰看得上夏棗一個黃毛丫頭，真當自己是天仙呢！我倒要看看，你們家夏棗將來能嫁什麽樣的男人！”李八斤他媽瞥了相依為命的殺豬刀和菜刀一眼，心裏有些慫，不過還是輸人不輸陣，聲音喊得比許見微還要大。

原本夏棗和李八斤的事情沒人知道的，這下附近的人都聽見了，估計用不了幾天夏河就會知道，不過也沒什麽關系，反正他們沒成，就算夏河抱怨也不能說什麽。

何況這本來就是王冬青幹的不對。

許見微可不在意。

成功跟李家幹了一架，許見微去供銷社買了點糖就回去了，肉什麽的還是讓其他人帶吧，她覺得李家暫時不想看到自己。

回到家後夏河已經和夏棗把飯給準備好了，原本下壩村這邊是吃大鍋飯的，不過後來有人覺得麻煩，加上曾經有段時間鬧災荒，村裏就把糧食分給各家，讓各家自己做，後來災荒過去了也沒恢覆，就這麽一直延續了下來。

夏家的條件還不錯，夏河有工資有公分，許見微一個人幹的也夠她和夏棗吃的，比起家裏孩子一堆老人俱在的家庭，夏家現在的生活真的好很多了，至少飽飯還是可以吃的。

“媽？你不是說去買肉晚上包餃子的嗎？”夏棗看到她媽拿著白糖進來還有些意外，她把白菜都剁好了，就等著她媽的肉了，結果她媽拎了白糖回來。

“哦，沒事，我覺得人家可能不會願意賣肉給我。”許見微坐下來歇了口氣，喝了不少水，她從早上到現在可都沒停過，鎮上距離下壩村有十幾裏路，來回就是三十多裏，她還去跟人家幹了一架……能在中午回來已經很厲害了。

夏棗一聽這話頓時不敢說話了。

她猜到她媽這是什麽意思了，所以她媽這是去和李家說退親的事情了？夏棗很想知道結果，但夏河在這邊，她不敢讓夏河知道，只能等著吃完飯私下裏再問。

雖然那不是她的錯，但夏棗還是……有點慫，她還是別說話了吧。

“為什麽？咱們有票，搶不到就算了，怎麽還不願意呢？”夏河同樣詫異，沒聽說有票有肉還買不到肉的啊。

許見微看了夏河一眼，想了想決定直接告訴夏河怎麽回事，反正現在不知道，過幾天他去鎮上也肯定會聽說的，省得他來回跑問怎麽回事，不如現在就解釋清楚，“因為我原本想讓棗別讀書了，嫁給李家的李八斤，現在後悔了，不樂意把棗嫁過去，他們家不高興了唄。”

夏河手一抖，端在手裏的玉米糊糊頓時灑了一些出來，燙的他趕緊把碗放在桌子上，“媽你給棗訂了李家的李八斤？李八斤不是腿不好嗎？棗才十六歲，還小呢，媽你怎麽這麽糊塗，這事情你怎麽沒跟我提起過！”

許見微淡淡地看著夏河，看得夏河把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，這才說話，聲音平靜極了，似乎沒有聽到剛辭夏河說了什麽般，“我為什麽這時候想把棗嫁給李八斤，你心裏沒點數麽？”

夏河沒有說話，捂住臉有些難堪地坐下來，他心裏當然有數，因為謝雨桐要的彩禮太多，他們家出不起，為了給他湊娶謝雨桐的彩禮錢，他媽才會打上夏棗的主意的，李家李八斤腿不好，但家裏是真的有錢，可這是毀了夏棗一輩子的事情啊！

夏棗是他的妹妹，如果等他知道的時候夏棗已經訂親了，這讓他怎麽面對夏棗，怎麽面對犧牲了夏棗一輩子才娶回來的謝雨桐？

就算不娶謝雨桐，夏河也不會讓夏棗嫁給李八斤的，王冬青知道這一點，所以才會全程瞞著夏河，可惜在王冬青的記憶中，夏棗早早嫁去了李家，最後夏河依舊沒有和謝雨桐結婚，兩個孩子的一輩子都毀掉了。

即使夏河後來娶了何二丫，生了兒子，日子也還過得去，可王冬青心裏依舊憋著一口氣，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的命都搭上。

幸虧他媽後悔了，要不然夏河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夏棗。

幸虧……

“棗，你願意嗎？為什麽沒跟我說過？”

夏棗低著頭避而不答。

“行了，吃飯吧，我這不是後悔了嘛，你是我兒子，棗也是我閨女，總不能為了兒子把閨女賣了，你就放心吧，我們棗可是要上高中上大學的！”

說清楚了以後許見微沒管夏河覆雜的心思，吃完飯就去幹活去了，上午請了假，下午要是不多幹點，工分會被扣掉的。

夏河上午去幫謝雨桐幹活，下午明顯有點心不在焉，心裏一直在想著夏棗的事情，他知道現在神馬事情都沒有，夏棗還在讀書，他媽也放棄早早把夏棗嫁人的念頭了，但夏河不敢想，要是他媽沒有後悔，他是不是要等夏棗快結婚了才知道這件事？

他一直覺得自己很關心夏棗，但這次的事情卻告訴夏河，他想太多了。

而且他也得快點解決彩禮的事情，省得他媽為了這彩禮又想新的昏招。

謝雨桐看了他幾眼沒說什麽麽，反正不出意外的話，今天晚上她等著呢，她上午已經和夏河說好了，晚上到小樹林去，理由也很好找，在知青所學習不太方便，而且她也想和夏河單獨相處，雖然小樹林裏暗了點，但最近是月中，到了晚上也很明亮的，到時候在小樹林弄個小火堆就成了。

這樣利用這時候還很愛她對她很好的夏河，謝雨桐心裏也有些不自在，不過比起這點不自在，顯然還是未來更加重要。

她知道這段時間每隔一天晚上何二丫都會去小樹林撿柴，白天要幹活賺工分，她沒時間，因此只能等晚上的時候借著月光。

其實原本沒這麽晚的，但何二丫她媽最近生病了，何二丫為了多賺工分連她媽那份也一起幹了，自然要幹到很晚才能下工。

有時候謝雨桐覺得簡直老天爺都在幫她，都在用一系列的巧合告訴她，她該和夏河分手，這輩子不能再嫁這樣的窩囊廢了。

“夏河，書都在我那邊，到時候我帶上就好了。”快要下工了，太陽還沒有下山，謝雨桐對夏河說了一句，然後就提前走了，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麽不對的。

夏河嘆了口氣，沒說什麽，假裝沒看到附近的議論聲，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，總覺得謝雨桐變了很多，以前謝雨桐也有點嬌氣，但卻不像現在這樣懶，而且還懶得理所當然。

這讓夏河忍不住想到許見微跟他說的話，他喜歡謝雨桐，願意讓著她，但必須有一個度，要不然謝雨桐會越來越讓人看不下去的。

是不是真的被他媽說中了？

夏河不知道，下了工腰酸背痛地回到家，夏棗已經把飯都做好了，和中午一樣都是玉米糊糊，不過在裏面還放了點紅薯，比中午的要好吃很多。

吃了飯，夏河也沒讓夏棗收拾，自己就去把幾個碗給洗了，收拾妥當以後還對著水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頭發，這才和許見微說要出去的事情。

“媽，我要出去一下，你跟棗先睡吧。”

“出去？大晚上的去哪裏？”許見微原本在洗衣服，聞言頓時擡起頭，她可沒忘記謝雨桐想算計夏河和何二丫的事情，怎麽都得避免了。

夏河有些不好意思，不過為了讓他媽放心，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，“雨桐說想要學習，我給她帶了高中課本，白天沒時間教她，就只能留著晚上了。”

“大晚上的，你去知青所那邊教她？要點燈，那些知青能沒意見呀？不如白天下地的時候一邊幹活一邊教她得了。”

然後夏河更加不好意思了，“雨桐，我也想跟雨桐一起相處，怕耗費燈油，所以就和她約在，約在小樹林，到時候那邊剛好有柴火，點個火堆就什麽都看得到了。”

青澀的少男心啊，可惜這顆少男心很快就會被摔碎了。

“讓棗跟你一起過去吧，多讀點書也是好事，媽肯定不會阻止，不過你們兩個現在還沒有正式結婚，就連彩禮都還沒給呢，大晚上的鉆小樹林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在幹什麽呢，讓人知道了肯定得說閑話，對雨桐和你的名聲都不太好。既然要教她念書，剛好你妹下半年也要上高中了，帶上她一起吧，有你妹在，被人看到了人家也不會說什麽，要是就你們兩個，那話叫什麽來著，孤男寡女是吧？說不定明天雨桐就要被罵，你一個男人不怕，雨桐可是姑娘！”許見微這話裏裏外外都是在為了謝雨桐著想，夏河雖然不樂意夏棗跟著當燈泡，但許見微說的太在理了，他也覺得自己之前想的太簡單了。

他一個男人不怕，而且在家的時間也不多，但雨桐不一樣，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裏的，村裏有人說話確實難聽，雨桐聽了肯定得委屈。

果然他的經驗還是比不上他媽。

見夏河明白了過來，許見微起身朝屋裏喊，“棗！棗！你出來，跟你哥出去學習去，家裏的事情不用你管，我等會兒收拾！”

“媽，去哪兒學啊？”

夏棗在屋裏收拾屋子，能聽到聲音，不過卻隱隱約約的，並沒有聽清楚許見微和夏河在說什麽，出來後疑惑地問，聽夏河說了以後才明白過來。

“行，哥你等一下，我洗個手，你也真是的，還是媽說的對，被人家看見了肯定要說閑話的。”夏棗作為一個姑娘，很清楚村裏的家長裏短，很多東西男人不會放在心上，甚至是註意不到，但女人卻都會註意到。

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哥，她哥又不知道這些，還得她媽看著，看著好像二十歲能成家了，但想事情還是不夠啊！

夏棗洗了手就拿著家裏的火柴出去了。

既然要點火堆，那肯定需要火柴，也不知道謝雨桐會不會帶，她還是帶上以防萬一吧。

夏家在下壩村中央位置，而小樹林和知青所都在邊上，距離還很近，也很偏，夏棗跟在夏河身後，一路溜達到了小樹林，路上還有心情調侃她哥。

夏棗知道因為中午的事情她哥覺得對不起她，但夏棗真沒有放在心上，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哥是什麽人，而且這事情在他們這邊真的太常見了，以至於落到了自己身上，夏棗都不覺得意外不覺得過分，也只是有點不甘而已。

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很大的。

“哥，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啊？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喊。”正說笑著，夏棗突然停了下來，皺著眉頭仔細聽著，好像確實聽到有人在喊，聲音還挺耳熟的。

“風聲吧？我沒聽到啊。”夏河正朝知青所那邊看，並沒有註意，現在剛開春沒多久，晚上風還挺大的，他這時候有點懷疑在小樹林裏弄火堆會不會被風吹滅了。

“好像是二丫姐的聲音，我們過去看看吧，大晚上的別有什麽事情。”夏棗有點放心不下，拉著夏河就朝小樹林裏走了過去。

也幸虧這會兒月中，要不然還看不到。

沒一會兒，夏棗就看到了躺在幹草叢裏的何二丫，“二丫姐？你這是怎麽了？”

“夏棗？嘶，我過來撿柴，誰知道這邊怎麽多了幾個坑，好像扭到腳了，柴太重，壓得我動不了。”這會兒何二丫下午幹了那麽多活，還沒吃晚飯，自然起不來了。

夏河沒說什麽，趕緊走過去把那捆柴拎起來，和夏棗一起把何二丫扶了起來，“你怎麽大晚上在這邊撿柴啊？”

“我也沒辦法，白天不是沒時間嘛。”何二丫勉強笑笑，只覺得累極了，她媽生病，家裏不就只能靠她撐著。

她自己也才十九歲。

“也不知道哪個喪天良的，昨天還沒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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